2011年8月,正值雨季,一支緬軍小分隊在淤泥沒膝的小道上潛行,直奔克欽邦西部的帕敢玉場。
黑夜中,這支小分隊與駐守玉石場的克欽獨立軍二旅第六營(人稱“翡翠營”)遭遇。激烈戰(zhàn)斗結束后,克欽獨立軍宣布,政府軍落敗,4名政府軍士兵在突襲中喪生。
11月,緬甸政府軍出動重兵,攻打克欽獨立軍一個玉石稅點。后者以傷亡多人的代價,保住了稅點。
類似的戰(zhàn)斗已經(jīng)持續(xù)數(shù)月。
6月9日克欽獨立軍與緬甸政府軍開戰(zhàn)后,克欽邦多處有戰(zhàn)略意義的橋梁、道路被炸毀,雙方在玉石運輸線上用大炮互轟。
緬北通往云南的玉石之路由此基本中斷。在以玉石聞名的中國邊城瑞麗,焦慮正悄無聲息地蔓延。
“現(xiàn)在賣的都是存貨,以后怎么辦?”瑞麗玉器一條街,一位中國商人在攤位前憂心忡忡。對翡翠需求量不斷加大的中國市場,面臨著空前的斷貨危機。而在北京、上海、廣州,高端人士正給翡翠器物掛上奢侈品和昂貴珠寶的標簽。
“怪手”之下的爭奪戰(zhàn)
緬北的崇山峻嶺中,夕陽逐漸隱沒于山巔的厚云層。
從云南瑞麗進入緬甸木姐,往西北行400公里,就是克欽邦的玉石場區(qū)。在這里,烏尤河一帶響徹河谷的轟鳴,打破了亙古的寂靜——當?shù)厝朔Q“怪手”的大型挖掘機,在山上層層剝山而下,晝夜不息。刨出的石塊、泥土被“嘩啦”傾倒于斜坡,工人再從中翻撿玉石。全世界最優(yōu)質(zhì)的翡翠,就產(chǎn)于這片長一百公里、寬數(shù)十公里的狹窄區(qū)域。
在最著名的玉石場區(qū)帕敢,“山被挖得像月球表面。”到過帕敢的騰沖玉商馬羅剛說。少數(shù)礦洞仍由人工開采,洞內(nèi)漆黑一片,怪石嶙峋,一旦垮塌即被活埋。
這里是緬甸老牌民族地方武裝克欽獨立軍的活動區(qū)域。克欽獨立軍為克欽眾多民族武裝中的強硬派,控制區(qū)與云南瑞麗、騰沖、盈江、隴川一線接壤。玉石是其購買武器、維持發(fā)展的主要經(jīng)濟來源。
在場區(qū)通往中國的公路上,克欽獨立軍和緬甸政府軍呈交叉狀分布,關卡犬牙交錯,有時各占一個山頭,彼此清晰可見。
景頗大地文化交流委員會主任敢莫稱,開戰(zhàn)后,每家大公司須向克欽獨立軍緊急繳納合1600萬元人民幣的玉礦稅,不交即被驅(qū)趕,緬甸政府高官親屬的公司也不例外。據(jù)說,目前收到的稅款約合3億元人民幣。
但一位剛從帕敢返回的中國商人說,因戰(zhàn)爭勝負未定,為逃避克欽獨立軍稅收、不得罪緬甸政府,大部分礦主都已藏匿。這讓克欽獨立軍頗為不滿,將其“經(jīng)濟戰(zhàn)場”的首要目標定為:打擊與緬甸政府合作的帕敢玉商,保護擁護克欽獨立政府的玉商。
針鋒相對的封鎖也在進行。緬甸政府禁止往包括克欽邦在內(nèi)的19個邊境地區(qū)運送玉石。而克欽獨立軍宣布,在帕敢地區(qū),承認緬甸政府的公司和個人,其玉石毛料已被禁運。
緬甸政府和地方武裝之間的斗爭,裹挾著那些希望投機獲利的商人們。
玉礦:風險和戰(zhàn)斗
緬甸政府將玉石視為國寶,玉石銷售是其獲取外匯的主要渠道之一。奈溫政府1962年上臺后,推行國有化,與玉石相關業(yè)務均歸國家專營。緬甸排華潮興起后,作為開采主力的華人被從玉石場趕走。
這一時期,克欽獨立軍成立,并逐漸控制大部分玉石產(chǎn)區(qū)。它將玉石視作克欽民族的財富,認為緬甸政府是掠奪者。
克欽人森東在帕敢生活過二十多年。1969年,克欽獨立軍派出一支15人小分隊,保護包括他在內(nèi)的一批玉商重返帕敢,進行軍民合營的玉石開采。當時,荒廢數(shù)年的村寨已經(jīng)成了森林。后來克欽獨立軍設玉石評估機構、稅務所,開放民間開采,華人回到玉場。因緬甸政府明文禁止私人開采,礦主還必須買通政府官員。
對玉石的搶奪從未停歇。帕敢常常白天由緬政府軍管轄,日落則是克欽獨立軍的天下。森東說,1970年代,從克欽獨立軍控制區(qū)挖出一塊巨大的玉石。緬甸政府軍出動大量裝甲車、坦克搶奪,開戰(zhàn)三天,奪走玉石。心有不甘的克欽獨立軍在玉石運回仰光的路上,用火箭筒擊碎了玉石。附近士兵、百姓蜂擁而上撿拾,不少人因此暴富。
還有一次,政府軍集中50輛汽車進帕敢拉玉石。下山路上,翡翠營策劃了一次成功伏擊,繳獲的玉石被幾十頭大象走山路運走一半,剩下的棄于路邊。
森東的弟弟曾將一個玉礦轉(zhuǎn)給朋友杜瓦白龍,一個月后,后者挖到了重達1噸的原石,與克欽獨立軍平分。但切開后,軍隊的一半質(zhì)量平平,杜瓦白龍的一半則成色絕佳。為保護這半塊玉石,軍隊從幾十公里外就開始嚴密布防!八磺谐珊芏嘈K,護送到清邁,賣了20億美元!鄙瓥|說。
發(fā)跡后,杜瓦白龍向克欽獨立軍提供資助,因此被緬甸政府通緝,流亡海外。1999年,他在清邁創(chuàng)辦了克欽民族組織(KNO)。該組織在今年年初與克欽獨立組織(克欽獨立軍的政治組織)合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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